圖為施震林(左)在出診。 |
圖為徐成發(左)在給老人做健康教育。 |
圖為張善英在配中藥。 |
我國有近百萬名鄉村醫生,他們是億萬農民的健康“守門人”。目前,鄉村醫生收入較低,年輕人才流失嚴重,留守崗位的醫生年齡大多在50歲左右。從整體上看,鄉村醫生面臨著青黃不接甚至后繼無人的問題。
加強鄉村醫生隊伍建設,關心他們的生存環境和內心訴求,對于促進基本公共衛生服務均等化和社會公平,讓農村居民獲得便捷、價廉、安全的基本醫療服務,有著重要意義。盛夏時節,本報記者分別探訪浙江、安徽、甘肅等地的鄉村醫生,近距離了解他們真實的工作和生活狀況。
——編 者
浙江省安吉縣新上塘村施震林
“我習慣和老鄉在一起”
本報記者 方 敏
在浙江省安吉縣新上塘村,不少村民上午8點就來看病。值班的村醫施震林忙個不停,問詢、檢查、開方……
11點,上午的病人終于看完。施震林伸伸腰,趴在桌子上休息5分鐘后,又拿起了血壓監測儀,準備動身。“按計劃,今天要去上莊村。”施震林說,“最近天氣太熱,村里有幾位老人身體不好,我過去看一下。”
一來一回,路程較遠,趕不上飯點,他就在村邊小店吃了幾口。
41歲的施震林有點不敢相信,自己居然干了18年村醫。他的父親就是老村醫。 1997年,他從衛校畢業后,回到上莊村子承父業。2004年取得助理醫師職稱,開始獨立行醫。
2007年,施震林所在的村衛生室合并到新上塘村衛生室。當時,村醫還很苦,人才流失嚴重。
那幾年,施震林的好幾個同學離開鄉村去了大城市。可他每次想走,都沒走成。一是家就在這里,二是村民離不開。這兩份感情,牢牢拴住了他。
在鄉村,病人多,醫生少。安吉縣出臺了許多政策,擴充村醫力量。“現在要請一個村醫來,我們都當寶貝一樣,生怕他不滿意跑了。”施震林笑著說。2013年,縣里出臺70歲以上鄉村醫生退出機制,73歲的父親退休了。
施震林說,他曾到一個村級衛生室,發現病人輸液的時間特別快。原來,不是因為護士沒有調節好,而是村民自行調節了滴數。“施醫生,我們還要趕回去燒飯,要接孩子放學呢,滴數不能太慢。”有村民說。“輸液過快可能導致生命危險,不能自行調節滴數。”施震林耐心解釋著。雖然已經是中午,他顧不得吃飯,找來村民談話,科普輸液用藥知識。
2015年,施震林通過努力考上了縣衛計局的事業編制,原本可以到條件更好的中心衛生院工作,但他沒有去,還是留在了新上塘村社區衛生服務站,繼續當一名鄉村醫生。“在家門口工作,生活成本不高,也有成就感,知足了。”施震林說,“我習慣和老鄉在一起。”
安徽省全椒縣十字鎮楊莊村徐成發
“村醫是醫還是農?”
葉 琦 張 平
早晨6點,安徽省全椒縣十字鎮楊莊村衛生室就開門了。84歲的李少成戴著草帽,來到衛生室測血壓。村醫徐成發對他說:“你的血壓降下來了,但藥還要繼續吃。”
2009年,楊莊村和鄰近的大鄭村合并,組建新的楊莊村,村衛生室仍在楊莊。由于大鄭不是建制村,衛生室建設項目無法落實。考慮到村民的就醫需求,在縣衛生局的協調下,村里在大鄭村租了4間民房,鎮衛生院對房屋進行整修,并提供了必備的醫療設施。
楊莊村兩個衛生室相距3公里,這下可忙壞了徐成發。他騎摩托車兩頭跑,連下雨下雪都不能停,不但要看門診,還要上門為行動不便的村民看病。目前,他先后為2500多位村民建了健康檔案,對高血壓、糖尿病和精神病人每年要入戶隨訪4次。
如果遇到發大水,徐成發就根本顧不上回家。楊莊村地處滁河流域,地勢低洼,有兩個圩區經常發生洪澇災害。每次洪災后,他要到災區巡診,逐戶進行消毒,指導村民飲食,遇到疫情及時上報。他的舊摩托車每年都要到鎮上修很多次,村里為他解決部分汽油費。
“政府不但建了標準化村衛生室,還配了常規醫療設施,工作比較順心。”徐成發說。他在楊莊的時間多一些,每次到大鄭,村民都會擠滿衛生室,多數是檢查身體和健康咨詢。
大鄭街北組董仕英老人已90歲,行動不便,徐成發到家里為她檢查身體。老人患高血壓、心臟病好多年了,都是徐成發看病。檢查完,董仕英拄著拐杖送他出門:“我真是舍不得徐醫生,他為我看了20年病。”
“農村醫療條件落后,風險大。”徐成發說,“我們收入很低,但一點差錯都不能有。”為解除鄉村醫生的顧慮,全椒縣推行醫療責任保險制度,將村衛生室納入統保范圍,最高賠付可達40萬元。
51歲的徐成發當了30年鄉村醫生,如今工資每月2000多元,由藥品零差率補助、公共衛生服務補助和一般診療費補助構成。徐成發說:“還有幾年我就退休了,每月可拿300元補助。兒子今年28歲,還沒成家,我這點工資僅夠維持生活。”
“鄉村醫生是醫還是農?如果是醫生,政府應該解決養老問題啊。”正說著,徐成友的手機響了,“我要到大鄭門診點去,一位病人該打針了。”說完,他騎上摩托車一溜煙走了。
甘肅省蘭州市七里河區八里鎮侯家峪村張善英
“醫二代不再靠賣藥”
本報記者 銀 燕
早晨7點多,在甘肅省蘭州市七里河區八里鎮侯家峪村衛生室,村醫張善英開始忙碌起來。這一天是65歲以上老人慢性病監測的日子。
“以前的衛生室,都是從自己家里騰出房子,面積小,地理位置也不好,村民看病不方便。”張善英說,這間臨街的衛生室由村里提供,衛生局統一配備器材,比以前好多了。
話音未落,一位老人走進衛生室。張善英趕忙起身,扶老人坐在診療桌前,細心地挽起老人的衣袖,開始量血壓。測完血壓后,她將測量結果拍了下來。
“為了方便監測村里老人的慢性病,每次檢查后我都會拍下照片,打印后與文字材料一起存檔。”張善英說。父親是村里的老村醫,她大學畢業后,跟著父親為村里人看病。后來,張善英考取了村醫行醫資格證,順利接了父親的班。
張善英說:“父親那一輩的村醫主要靠看病賣藥為生。如今,我們‘醫二代’收入不再靠賣藥。”
張善英獲得村醫身份后,與鄉鎮衛生院簽訂勞動合同,參加了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。自2016年1月起,甘肅省實行在崗村醫參加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,到達法定退休年齡時累計繳費滿15年保險金的,按月領取基本養老金。
項目補貼是張善英一項重要收入來源。因為常年辛苦勞作,很多村民患有頸、肩、腰、腿痛等病癥,而拔火罐、艾灸等一些中醫治療成為緩解疼痛的有效方法。中醫門診治療1位患者補貼6元,接診的人數越多則收入越多。
甘肅省實施基本藥品零差率銷售,徹底切斷“以藥養醫”的鏈條,給村醫定額補助。從今年1月起,補助標準由每月200元增加到300元。去年,張善英收入為2.3萬余元,其中包含公共衛生服務補助1.1萬元,藥品零差率補貼2000元,服務和管理村級慢性病患者、計劃免疫等績效工資以及接診門診費用1萬元。
參加新農合的農民每人每年普通門診統籌補償封頂線為60元,每次就診、取藥消費上限為30元,扣除村醫6元診療費用,村民每次實際付費上限為24元。費用的結算都要通過新農合“一卡通”來完成。24元能購買的藥品非常有限,如果村民要購買超出限額的藥品,就必須分兩三次。
“這樣一來,很多村民改為現金直接購買。”張善英坦言,“村民用現金購藥,村醫即便提供了診療服務,也無法獲得診療費。”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16年07月22日 19 版)